
王祈隆輕飄飄地進到浴室里,進去時他還在疑惑,她自己一個人過,怎么會有這么齊備的男人的物件?可是身上的熱流一浪高過一浪,很快就把這個問題給淹沒了。兩個人這回是從容地寬衣解帶,因為有前一次的陰影,各自都小心翼翼地捕捉著自己和對方的情緒,竟然少了熱切。表面上又都盡量掩飾,做出一副很從容的樣子,好像是在對付一份辭職報告或一份購銷合同。
有了這次事情,王祈隆和黃小鳳的關系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說起話來就不再有客氣,甚至是親密了些,卻又不同于恩愛夫妻的那種親密。不過那種恩愛夫妻的親密,王祈隆也從沒體驗過。讓王祈隆不解的是,這個事情并沒影響到他對許彩霞的情緒,他回家的次數(shù)反倒比過去多了,對許彩霞也比過去好了。兒子要是在家,他就會更好一點,王祈隆在兒子面前從來不為難他的母親。王祈隆還給了許彩霞一些錢,讓她也去買些衣服。這樣的事情是從來沒有過的,許彩霞感動得都有點不知所措了。人家原配的夫妻都鬧離婚,對她這樣的王祈隆卻沒有嫌棄過。許彩霞從心眼里認定王祈隆是個有良心靠得住的好男人。
王祈隆又順便或者專門去過黃小鳳那里兩次。彼此熟悉了就更從容。有一次,王祈隆看到黃小鳳的肚子有妊娠紋,就問,你的孩子呢?
黃小鳳說,在我媽那里養(yǎng)著。黃小鳳也到王祈隆的縣里來過幾次。過去兩個人沒這種關系,王祈隆還能大大方方陪她吃飯,F(xiàn)在來了王祈隆就把她安排在賓館里,偷偷摸摸地見上一面。不見面在電話里說得熱切,見了面反而沒什么可說了。到一起就直奔主題,不覺得親也不覺得厭煩。完了事倆人要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空白,各自想著心事,然后才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有一次王祈隆問她,你離婚后,除了我還有沒有別的男人?
黃小鳳說,男人最愛糾纏的問題。你呢?王祈隆如實說,沒有。黃小鳳說,我要說有,你是不是很失望?
王祈隆笑了一下。其實王祈隆問這句話,只是想找個話頭,不管黃小鳳怎么回答,他都像是談論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干系的女人一樣,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心里更是沒有什么感覺。只是黃小鳳這樣回答,讓王祈隆覺得她很老到。兩個人的關系保持了兩年多,像拉鋸戰(zhàn),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膠著狀態(tài)。沒有熱切,但是也沒有斷的理由。如果不是發(fā)生了意外也有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保持著。誰都不會料到,事故會出在許彩霞的身上。
新源新近成立了一個科技開發(fā)區(qū),副地廳級規(guī)格。縣里幾個掛了號的正縣級干部雖然都急著升遷,可對科技開發(fā)區(qū)這個位置又都看不上。有職沒權,明升暗降啊!王祈隆倒是很想去,他在權力的風口浪尖上經(jīng)過了長時間的摔打,已經(jīng)失去了興趣。而且他骨子里流淌的那種田園化的情緒,一個時期以來一直占著上風。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知識分子的那種情緒化的心緒,讓他渴望有更多的時間去關照自己的內(nèi)心。其實以他的能力和人品而言,他還正處在非常強勁的上升期,他每年為群眾辦的幾件實事,比如在全縣推廣養(yǎng)殖業(yè),使三分之二的農(nóng)民脫貧;力排眾議修建的一座軟硬件過硬的高級中學,把流失的生源和一些外地的優(yōu)秀教師吸引過來,使全縣的升學率提高三十個百分點等等,已經(jīng)引起了省市的高度重視?墒撬F(xiàn)在就是巴望著退下來,一言九鼎的職權,既讓他感到位高權重的快感,又讓他虛脫。另外,他骨頭里仿佛又有種克服不了的懶散氣,讓他非常容易滿足,他認為自己這一輩子這樣也就行了。以他現(xiàn)有的地位在他們老王家的族譜上已經(jīng)可以重重地書寫一筆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覺得已經(jīng)對得起奶奶的教誨了。他當了七年縣官,為老百姓干了數(shù)十件好事,總算是實現(xiàn)了自己的人生價值。特別是建學校、修公路這樣功載千秋的大事,一個平凡的人一輩子能辦一件就非常難得了。王祈隆有時還會冒出一種奇怪的思想,他的官職越大,許彩霞就越發(fā)得了便宜,這個女人能承受起那么大的造化嗎?這樣想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確實是個農(nóng)民了,不免一笑。王祈隆晚上趕到市委書記的家里去,想把自己的想法說一說。這個時間去,是他們這些一把手的特權,其他人是享受不到的。(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