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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人”曾一度是香煙打假中的重要力量 |
上世紀90年代初，廣東一些沿海城市造假泛濫、走私猖
獗，煙草、工商、海關等部門發(fā)出“懸賞令”，號召群眾舉報，打假、打私線人應運而生。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原在造假、走私企業(yè)務工的農民工紛紛舉報自己的老板，成為最早的線人。他們形成了一種以血緣、地域為紐帶連結的龐大的人際網(wǎng)絡。在潮汕地區(qū)，甚至出現(xiàn)了幾百名打假線人整天開著摩托車一路跟蹤運假車輛的場面，令人嘆為觀止。在2003年，廣州市曾在全國率先聘任1200余名兼職打假“線人”。
曾金福的故事
6月底的一個傍晚，記者在江西一家賓館見到了曾金福，這是一個32歲的贛南農民。對這次采訪，曾金福是有過一陣遲疑的，“倒不是因為你是記者，我們從沒見過面，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那邊派來的殺手！”“那邊”，是他曾“叱咤風云”多年的潮汕地區(qū)，他僅剩一半的左耳，還有宛若一只蜈蚣趴在耳邊的那道深長的疤痕，說的是他去年7月18日深夜遭遇制假老板報復的經(jīng)歷。
一個月后，劫后余生的曾金福出院。一個當?shù)乩习逋嘎�，派出殺手的其實就是曾送他“封口費”的假煙制造商黃老板。
曾金福1998年起就在潮汕一帶為當?shù)卣块T做打假線人，在同行中資格較老，因此地位也較高。這個黃老板也是與他“不打不相識”，曾金福曾先后兩次向普寧市某部門舉報過黃的假煙窩點，共得到線索獎勵7500元。就在第二次舉報的當天，曾金福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小曾，下次我請你吃飯�！彼蟪砸惑@：黃老板怎么知道是我舉報的？！
2004年3月的一天，此前與曾金福一起去打擊黃老板假煙的那家執(zhí)法部門的一名隊長介紹他們兩個“做個朋友”。
兩人互相交換了手機號碼，此后，黃老板約曾到一家酒店，送給曾金福5000元，說是“喝茶費”，到了6月又給了曾金福3000元“喝茶費”。曾金福與黃老板彼此心照不宣，他恪守道規(guī)，此后雖然多次掌握黃老板販假線索，卻再也未曾舉報。
為表示與曾金福的“真摯友誼”，黃老板提出要他推薦一個親戚來給他押送運輸假煙的貨車，月薪5000元，至于曾金福的一份報酬仍然照付。這是明擺著的一個肥差，曾金福安排給了他的妹夫龔某。
但妹夫卻暗地下了套，想的是謀取曾金福在線人圈中的地位和利益。他在給黃老板押送假煙時偷偷向當?shù)貓?zhí)法部門舉報，拿到了5000元獎金，致使黃老板損失數(shù)十萬元。而就在黃老板與曾金福竭力追查誰是泄密者時，龔某對黃老板說：“曾金福不厚道，拿了你好處費還舉報你�！痹鸶Ｅc黃老板從此交惡�！按蚣俨块T曾送了我1000元慰問金，我要他們保護我，但他們說我踩點打假屬于個人行為，責任自負。”
9月13日深夜，曾金福在一個姓王的老板家做客，王老板突然提出要帶他到另一個村子，這引起了他的警覺，行至半途，他想辦法下了車，跑回住處，吩咐妻子趕緊收拾行李，帶著兩個孩子連夜逃回江西老家。嚇出了一身冷汗，自此未敢再踏上潮汕一步，他的線人生涯自此結束。他回憶說，汕頭制假主要集中在潮南區(qū)，其中臚崗、成田、田心、沙隴等地主要制造假煙、化妝品，兩英等地則主要制造香皂、洗發(fā)水、牙膏等日用品。而那些產品被假冒的廠家也開出數(shù)目不等的獎金換取線人的支持�！芭c政府部門相比，這些公司更慷慨，隨便打一個造假點就會給好幾千元，只要窩點有貨，1000元底薪，然后，按件提成，一件成品3元�！�
線人集體叛變
2003年8月10日，線人出沒的廣東樂天漁港發(fā)生了一件震驚全國的大事：29歲的李永平與27歲的老鄉(xiāng)邱新榮在普寧一個假煙制造窩點“踩點”時被活活打死。兩年過去了，李永平之死引起的線人身份的激烈討論早已平息，線人家屬還曾就此與當?shù)卮蚣俨块T對簿公堂。
李秀明曾經(jīng)表示“嚇破了膽子，再也不敢留在和平鎮(zhèn)做線人了”。但記者得知的消息是，他現(xiàn)在仍然在樂天漁港做線人。
李永平的慘死對其他線人產生了極大的心理震撼，加速了他們的嬗變：一部分投奔造假者，一部分開始收斂，只要造假者給錢就不舉報，還有一部分退出了江湖，樂天漁港的線人驟然減至兩三百人。
曾金福說，打假圈子中稍有名氣的頭目都曾在個別打假部門工作人員的牽線下坐到了制假者的宴席上。曾金福把線人比作狗，把打假職能部門比作貓，而制假者則是鼠。三者的相互聯(lián)系是狗發(fā)現(xiàn)老鼠，然后通知貓去抓鼠。職能部門如果知假不打，線人可能通過媒體或上級部門投訴其不作為，然而如果有些部門有報必出，個別打假部門工作人員與制假者的地下利益交換就會受到?jīng)_擊，因此貓和鼠不得不“分給狗一杯羹”。曾金福承認和其他頭目一樣，他也有幾個老板每月至少進貢數(shù)千元的“封口費”，這比舉報費來得更多、更快，而且更穩(wěn)定，更安全，線人們紛紛倒戈，做起保假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