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與天使”是一部小說的題目,它的作者是以撰寫《達·芬奇密碼》而著稱的丹·布朗。但是這組詞語出自一位鄉(xiāng)村女教師之口,卻被賦予了完全不同的含義,它的曲折性或許不如小說,殘酷性卻遠遠超出小說。這位教師為了支付三個弟弟的讀書費用,雙休日到城市賣身,平時在鄉(xiāng)村教書,她稱自己“周六到周日是魔鬼,周一
到周五是天使”。(《南方周末》2006年2月23日)僅就這個事件本身來分析它的原因,既有當事方的特殊情況,比如姐弟多達四人以致負擔過重;也有偶然性因素,比如家里曾貸款買車販運水果卻遭遇三次車禍。但是,從新聞透露的信息還可以看出鄉(xiāng)村教師的種種困境。
當然,這位女教師的遭遇只是個案,但西部鄉(xiāng)村教師工資微薄卻是事實。2005年11月3日的《南方周末》報道了甘肅省渭源縣委副書記李迎新的《渭源縣代課教師狀況調研》,其中提到:渭源縣有600余名鄉(xiāng)村代課教師每月僅拿著40元到80元不等的工資,每月拿40元工資的又占了代課教師的70%,部分代課教師這樣的工資已拿了20年。代課教師就是通常所謂“民辦教師”,他們沒有事業(yè)編制,盡管所做工作與公辦教師并無太大區(qū)別,收入?yún)s相差甚多。這位女教師開始賣身時也是一位代課教師,她的每月工資雖然比渭源縣要高,也只有300元。
針對代課教師的尷尬境遇,教育部有關負責人表示將逐步取消代課教師,全面推行農(nóng)村的教師聘任制。這些措施讓人期待,但是從這位女教師的遭遇來看,由于相關職能部門的不作為(或者說是過度作為),代課教師轉為公辦教師很有可能成為一種“帽子戲法”,無法有效緩解鄉(xiāng)村教師的困境。2004年,這位女教師通過考試轉為公辦教師之后,工資依然是300元/月,當?shù)卣咭?guī)定干滿三年才能轉正拿到700元/月。盡管當年這一政策取消,她在9月份領到700元/月,但是在2005年9月份,她再次被告知屬于重新調整教師編制的范圍,工資拖延三個月都未發(fā)放,后來經(jīng)過記者過問三天之內(nèi)迅速解決。
據(jù)我所知,這一現(xiàn)象并非該地獨有,人們通常把此戲稱為“空調”。一面是工資“空調”,另一面卻是各種“攤派義務”,比如鎮(zhèn)政府要求每位教師說服50位村民各自交納5元農(nóng)村醫(yī)療合作保險,甚至要求教師捐出一個月工資填補修路款,此外還有攤派的書報費、建造當?shù)夭┪镳^、生態(tài)公園等費用。當?shù)卣诎l(fā)放工資上的不作為和在“攤派義務”上的過度作為,使得無論代課教師還是公辦教師都面臨雪上加霜的處境。
毫無疑問,鄉(xiāng)村女教師被迫賣身的經(jīng)歷見諸媒體后,女教師的家庭困境將會受到關注,包括可以想見的結局是,各種慰問信乃至捐款會雪片似地向報社飛去,那位女教師三個弟弟的學費以及因父親看病背上的沉重債務將在公眾和政府的合力下得到解決,于是又上演了一個令人感動的悲情故事。這種反饋從道義上當然值得稱贊,但它依然沒有擺脫頭疼醫(yī)頭、腳痛醫(yī)腳的救急模式。這種模式所能救助的對象具有偶然性,解決了一個家庭卻可能遺忘了更多的家庭;它的成本也很高,需要消耗媒體、公眾以及相關部門的大量精力。所以,當務之急是加快完善社會福利和救濟制度,將非常狀況的“救急模式”轉換成常態(tài)的“救濟模式”�!跬鯐詽O(上海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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